第二十章无悔

    “此事暂且不提，乌蒙灵谷之行方为重中之重……他日为师不在，少恭就望你守护，若遇事不可为，便去寻你漓水师伯。”紫胤真人交待完大徒弟就让其去小徒弟房中看看，他实在放心不下小徒弟。

    陵越从房中^出来一直在思考方才师尊的话，师尊乃世间真仙，百年岁月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如今这般交待莫非此行当真凶险莫测？

    “嗯？”陵越还在沉思突然听见梅林中传来琴音，猜想应是小师弟就改了方向往梅林深处走去。循着琴声一路走到清风亭，亭中少恭焚香一片，凝神抚^弄着琴弦就如同对待他心爱之人那样温柔。陵越就这么看着小师弟不得不承认若是要在这世间寻一人伴师尊左右，那也只能是小师弟了。十几年春秋已逝，小师弟的风华也愈发绝代天成，加之待人素来温和谦谨，天墉城中也是深受一干同门倾慕，只是也未曾见他对谁有所特殊。本以为小师弟与自己一般无心情爱，谁知偏生是情根深种执念入骨……

    花瓣飘飘落落，亭中人恍若仙灵，只是这仙灵指间弹出的琴曲却如此低沉惶惑，而他眼中浓稠到化不开的无措与哀伤也同样让人心中酸涩。兰生与襄铃坐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之上早早没了打闹之色，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静静地听着。

    此时少恭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未在意周围人事。适才他回到房中灵力溃散不受控制，他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开始消散。少恭背倚门楣口中不停地咳血，不由冷笑：“师父，我始终无悔，只是从此世间只留师父一人，少恭实在难安……”当少恭以为自己就快真正消散于这片天地之时，灵魂深处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温暖迅速包裹住少恭开始崩散的灵魂。少恭的脑海中开始闪现出若干画面，随后他便被这些强行塞进的画面牵引住了心神。

    这个场景，是自己梦见的仙山？是了，没错！只是这个视角？他好像走入了他人的梦境，只能一旁观看无法参与其中。

    又是那个紫衣紫发的男子，他立于崖颠，双手背于身后，衣袂翻飞，似在饱览河山又似在等待何人。男子感应到什么转过身来，眉目含笑朗声笑言：“长琴至否？”男子声音刚落，便从云雾缭绕中落下一位身着灰白礼服的男子手抱瑶琴温言相答一声：“义父。”

    少恭来不及反应画面一转又似在一仙境，身着灰白礼服的男子颇为激动提起衣角坐于紫衣男子身侧：“义父，今日长琴在榣山识得一友，长琴很是欣喜。”紫衣男子饶有兴趣抬眼：“噢？长琴识得友人？甚为可喜。”

    前面一些画面都十分温馨暖人，但陡然画风突变，紫衣男子跪于虚空之中神情急切：“长琴年幼，吾愿代其受过。”紫衣男子身旁一白衣男子也跟着跪下说道：“不周山塌吾亦有过。”

    虚空中那道光影状若沉思，片刻夹带天地之威的法旨降下：“顾念长琴年幼无知，又有火神水神自愿承担后果，遂留其仙灵。然罪罚难逃，太子长琴获罪于天，无所谛也，贬为凡人，永去仙籍，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祝融、共工往渤海之东无底归墟思过千年！”

    再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东海之下无尽的死寂，这里是灰暗是虚无的世界，这里什么都不存在，有的只是入骨的寒意。

    ……画面一直断断续续，少恭模模糊糊只能看清其中一些，等他再回忆起来也只剩下这些了。

    少恭神色转深，手势突变，琴音忽如沧海龙吟一般，磅礴的灵力使得四散的音波拥有强大的破坏力。

    “啊……啊啊啊……少恭！你快停下，停下！”兰生与襄铃手拉手拽着一截树枝，显然那截树枝很快就要承受不住音波与他二人体重的双重压力了。而另一边的陵越也是扶住树干以衣袖遮眼，但很快便稳住身形上前大喝：“师弟，还不停手！”

    少恭听到师兄喝声顿时醒悟过来，琴音一歇林中风和日丽。然而……“喀嚓”一声，“诶呦！疼死我了……襄铃你没事吧？”兰生应声摔在地上手里还死死地护着变成小狐狸的襄铃。“呆瓜！襄铃是狐狸，就算摔到地上也不会有事的。”小狐狸一脸鄙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兰生，抬腿从兰生身上跳了下来。

    有这两只小的这么一打岔原本严肃的气氛一去不返，亭中师兄弟一时对视似乎有些无语。

    “少恭，刚才那曲子好厉害！不过下次可别轻易弹了，一般人可吃不消！”兰生走进亭子是一通咋呼，襄铃跟在后面也是一阵点头。

    “抱歉，方才心中有事，一时失了分寸，小兰与襄铃可无事？”少恭面带歉意说道。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兰生耍宝似的拍拍自己的膀子。

    “师弟，师尊让我来看看你，若是有事可与我商量，莫要思虑过度，难道你忘记师尊教你音律的苦心了？”陵越从未见过师弟如此抚琴，在他心中师弟只要是在弹琴便永远都是那翩然隽永的样子。如今方知万物皆由心定，心中有念，圣人亦可成魔。

    “少恭知错了，日后定会听从师父教诲修身养性，还望师兄莫过担心。”少恭对着师兄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确实让人不忍苛责。

    陵越带着兰生先行走开，梅林中只剩少恭与襄铃一人一狐。

    “少恭是不是不开心？”襄铃跳上石桌对着少恭摇摇尾巴。

    少恭抱起小狐狸走出凉亭，一只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你看这梅林方才还满目红妆，转眼便枝残花落。这些梅花更是朝放暮谢，就是一阵风雨也可在顷刻间将之碾入尘土。古今圣凡，日影飞去，又有何物可以恒久不已？”

    襄铃不知少恭为何要说这些，只是单纯的觉得少恭这个时候很难过很难过，听着少恭的话她竟觉得少恭就像他说的那些梅花一样弱小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