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情隐

    紫胤真人看着小徒弟掩上门后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只是盯着房门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一开始小徒弟说出那句轻佻之言紫胤真人确实心中微恼，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从小徒弟口中说出他竟有些欣然。自琴川意识到自己小徒弟的魅力以来紫胤真人其实一直都有些患得患失，当时他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为人父母的感受，但现在他可以肯定显然不是。当他知道自己对小徒弟也是有吸引力的时候，他是开心的，他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当然紫胤真人虽然明白了他对小徒弟已不是为父之情，但他还是没有弄清楚究竟是什么的。好在显然小徒弟对他也不再是千年以前的那般止步于父子之间的孺慕……只是小徒弟似乎将之定位于情爱……方才那个被打断的画面又出现在紫胤真人脑海之中，不得不说他其实……还是有些期待接下去的发展的。想到此处紫胤真人眉眼稍展，嘴角模糊间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但是……乌蒙灵谷势在必行，届时若是小徒弟记忆恢复……想到先前自己占卜所得，紫胤真人心中隐隐的不安不由放大，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想到此，紫胤真人刚刚柔和些许的神色又冷了下去。罢了，自己也是魔怔了。当年带回小徒弟只是希望小徒弟这一世平安喜乐，如今却要因自己一时贪欲而引动小徒弟的宿世命盘，教他如何忍心！紫胤真人拿定主意，遂敛了神情淡漠如神明一般端坐于药桶之中一心疗伤。只是他不知道，情之一字，动辄再无转圜……

    少恭算着一个时辰将至才轻扣门扉：“师父，少恭进来了。”推门而入少恭看见师父已经穿好里衣，双眼微合半倚着床榻似醒非醒。

    少恭轻手轻脚走至师父跟前，抬手拈诀拂过师父的湿发，如雪的长发一触即干。

    紫胤真人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见是自家小徒弟“嗯”了一声，又合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师父已可以自行活动了？”少恭心中疑惑，按师伯的推断师父至少得有三两天无法动弹，如今才刚过大半天师父竟可自行更衣了。

    “嗯，只是勉力为之，大概仍需休息一天方才可以活动自如。”紫胤真人合着眼淡淡地回了声。

    少恭眉头微皱，他总觉得师父于他一下子清冷了许多，不知是不是他多疑，方才师父那一瞥他觉得师父的眼神又淡漠如天墉城初见时那样隔绝世人。只是……这一次莫非师父你是想将徒儿也隔绝在外了吗？

    少恭心中一慌，眼中闪过少有的仓皇与无措，覆在师父头发上的手不自觉就重了几分。

    “嗯？”紫胤真人头皮一疼抬头看着小徒弟，刚想开口询问，但一见小徒弟如此神色，紫胤真人心中酸涩，面上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少恭这几日照顾为师颇为辛苦，明日让你师兄过来即可，你回去多加休息。”

    “师父……好，师父有事再唤徒儿。”少恭隐在袖中的右手紧握成拳，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陷入掌中。他知道自己的理智已到崩溃的边缘，但他不愿伤害师父，也不愿师父见到他疯狂的一面，他只得凭着手中的疼痛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清明。

    看着小徒弟仍如平常一般保持着淡淡的轻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外，紫胤真人听着轻缓的脚步声却觉得步步都重重地踏在了他的心上。他明白小徒弟越是表现得平静，内心深处越是波涛汹涌，就这样任其走开真的无事吗……紫胤真人手掌拂过方才小徒弟覆着的发丝陷入了两难。

    少恭强忍着体内暴乱的灵力出了师父房间，路遇兰生与师兄竟如往常一般无二含笑着打了招呼。

    “少恭，呐……你让我替你看着的梅花糕。”兰生一手拎着食盒，一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少恭一下，刚想夸赞一下少恭的手艺，脸色突然大变：“少恭，你……你怎么了！”

    兰生这么一拍少恭终于忍受不住，一口腥甜从嘴角溢了出来。少恭只用指腹擦拭干净又将口中上涌的血气咽下去，仍是淡淡地说道：“无事，梅花糕就拜托师兄送去给师父，少恭略有不适，这几日师父便累师兄照料了。”

    “好，师弟放心。”陵越看得出小师弟心中有事，只是他向来讷言，而且小师弟之事也不是他能管得过来的。

    “师兄慢走。”少恭颔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大哥，少恭真的没事吗？”兰生看着少恭略显僵直的背影面上尽显担忧之色。

    “走吧，小师弟向来自有主张。”陵越接过兰生手中的食盒，拍了拍兰生的肩膀：“襄铃还在梅林，你自己去找她，我去师尊房中。”

    陵越轻轻敲了敲门：“师尊。”

    紫胤真人听是大徒弟声音，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有些空落，片刻才道：“进来。”

    “师尊，师弟特意做了些梅花糕让我带来。”说着陵越就从食盒中取出一碟放在床榻边的茶几上，自己又沏了了杯茶放在一边。

    紫胤真人拈起一块梅花糕，今日的梅花糕做得格外的精致，他知道是小徒弟为了方便自己入口特意将梅花糕做出铜钱大小，但形色却毫无缺失。一块糕点便是一朵梅花，色泽大小香气都与梅花无出一二，紫胤真人还是第一次看着吃食觉得舍不得下口，不是为其精美，而是因其情浓。

    一块梅花糕入口，甜度也胜过从前，若是往常紫胤真人定会满意地眯起他那双平日总是淡然无波的凤目，但此刻他从这甜如蜜中却尝到了无边的苦涩。

    “少恭如何了？”接过大徒弟沏的茶水紫胤真人看似无意地问道。

    “师弟身体似有不适，先回房中歇息了。”陵越不知师尊与小师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明显师尊并未气恼对师弟也仍关爱有加，那师弟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

    “不适？晚些你过去看看。”紫胤真人心中懊恼，明知小徒弟仙灵不稳心性极易动荡，自己方才对他还如此冷淡，此时也不知如何了。

    “师尊是否已知师弟……”陵越见师尊心绪不宁游移不定，猜想师尊应是有所察觉，只是不知师尊究竟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