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有凤来仪

    “师父唤我来不知何事？”少恭仍是笑得一副人畜无害，配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天真烂漫，但紫胤真人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却感觉像是看见了只待顺毛的小狐狸，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心虚发毛。不过仙人的定力紫胤真人还是有的，况且他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少恭一个失了忆的重生之人以前再怎么厉害，此时也只是个五六岁的顽童，最多比旁人早慧一些吧。

    “你与为师进来，为师有东西给你。”少恭看着师父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想着姜还是老的辣，随即挑了挑眉毛唇角上扬，跟着师父进了里间。这还是少恭第一次进紫胤真人的剑庐，房内的装饰十分素净，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件。只见房中只一镂空花架和一方案几，花架上放着一盆金边玉叶的盆栽。花架旁便是案几，在案几上放着架古琴，古琴旁放着一个燃着的紫金香炉。就只这一眼少恭就觉得自己已经被这架琴吸引住了，内心莫名的悸动促使他径直走向案几伸手抚弦。

    “可还喜欢？”紫胤真人手抚过琴身，眼神放空，似是在怀念什么接着说道，“这是为师取凤栖梧桐和东海蛟须而制，予你算是作为师门之礼。你修习琴音有助于你宁心静气安抚神魂，待日后得空也可与为师合奏几番。”

    “徒儿甚是喜欢，让师父为徒儿受累是徒儿的不是，徒儿日后定会好生修习。不知此琴可有名称？”少恭真心喜爱此琴，更何况得知还是师父特意为自己而制自然满心都是欢喜。

    “既然取凤栖梧桐而制，便取名凤来吧，取有凤来仪之意。”说罢以指代剑在琴身右侧刻下了凤来两个篆体小字，紫胤真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凤来这两个字，想起了那段与长琴榣山抚琴的日子。

    “吾取榣山之木成鸾来、皇来、凤来三琴，吾最喜凤来，望女娲大神能助其化灵。”

    “长琴可是又有新曲了？”

    “义父且听着，孩儿今日听风有感偶得此曲。”

    ……

    陷在回忆之中的紫胤真人仿佛迷失在了那段上古记忆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已抚动琴弦弹奏起那首榣山仙曲。一旁的少恭看着一脸追忆的紫胤真人心中隐隐一痛：不知师父在思念何人，又是何人当得师父如此念念不忘。

    曲声入耳，忽似霭霭春风细，又若琅琅环佩音；妙觉垂帘新燕语，狂如沧海老龙吟。而此时的少恭也迷惑不已：此曲明明是初次听闻，为何好似早已熟记于心？师父与此曲有何关联，师父怀念的那人是谁……与师父又是何关系？少恭发现越是接近师父自己内心的越是迷茫，其实一开始知道自己失去记忆少恭并不十分在意，他只觉得能忘记的应该也不会是最在乎的。因此他随遇而安，就算隐瞒了梧木之心之事自己却也从未想过要找回失去的记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每每面对师父带给他的种种熟悉之感时他迷茫、困惑、嫉妒以及不甘……这些情绪让他不得不正视他失去的可能是他永远也不愿忘记的。

    余音散去，清醒了屋内的师徒二人。

    “今天就先这样，为师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紫胤真人起身让少恭将琴取走，打算一个人静静……结果，他严重忽略了他家小徒弟的身高……

    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抱着一架比他自己还要高的古琴，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路。看见小徒弟短胳膊短腿的侧着身子几乎是挪着往前走，紫胤真人发现先前那些小小的感伤全都烟消云散了。

    是的，自己还执着于从前干什么，如今他还与少恭一起，还有机会与少恭抚琴练剑，还有什么好不快的！

    “给我，”紫胤接过少恭抱着的凤来琴，揉了揉少恭的头发，会心一笑。这一笑让紫胤真人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庞焕发出融化一切的柔光，这一笑让少恭认定自己的师父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还不跟上。”紫胤伸手牵起少恭的手，领着心神飘远的少恭往外走。

    师父的手远不像看起来那样有力，修长却柔软，触手似温玉，没有一点老茧，全然不像一位剑修的手。少恭想着，被师父牵着的小手似是也拉得紧了一些，像是要将师父牢牢抓住一般。

    “师父”，少恭抬着头问紫胤真人：“刚刚那首曲子很好听，师父改日可以教徒儿吗？”

    “可以，你若喜欢，为师教你便是。”紫胤真人还不知自己已掉进小徒弟的算计之中，只觉得这本就是长琴所谱之曲，教给自家小徒弟理所应当。紫胤真人却是没有想到，他虽然封印了他家徒弟的记忆，但所学之事已成本能，怎会忘记，更何况是曾为上界乐神的太子长琴。

    不过他家小徒弟动些小心思无非就是想跟师父多些相处的时间顺道再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自己以前的事，当然他对仙人师父以前的事也很是好奇的……嗯，应该就是这样。

    “日后你想要练琴就来剑庐找为师，你师兄他只修剑道，对于音律无甚涉猎。”紫胤真人想了片刻觉得小徒弟有好学之心是好事，何况经过此世长琴的仙灵恐怕难以为继，自己也不想再错过与之相处的时日。

    “少恭知晓。”

    待得紫胤真人从少恭房中离开，房中只剩下少恭和那架凤来古琴。此时少恭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凤来就像贪婪的孩子看见心爱的糖果，小手在师父刻下的凤来二字上来回抚^摸，他有种感觉这两个字不像是刻在琴身上，更像是刻进了他的骨髓中。

    少恭打了个隔绝声音的法诀，才抚上那一根根似有流光的琴弦，之前紫胤真人在剑庐弹的那首曲子竟是被少恭分毫不差地弹了出来。

    在少恭弹奏此曲之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日梦中在仙山之巅所见，他似乎看见了那个紫衣紫发的男子席地而坐迎风抚琴。很快琴曲结束少恭也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凤来轻轻地叹了口气。